特邀专栏而立过后,不惑之前,打工人的黄昏

最近被“打工人”刷屏，这个热词几乎囊括了大部分人的社会属性和生活现状，还投射出无奈与自嘲的心态。无论职位高低，谁还不是为资本打工，以劳动力、手艺或是创意换取生活呢。但现实问题，时代机器已经无形中将淘汰机制拨快，越来越多仅有三十多岁的人感觉到力不从心和危机，四十未至，已快到了打工人的黄昏了吗？是否要重新培养一项新的技能追赶时代车轮？

这个问题在美国早就出现且被学者讨论过。我们拜托纽约的朋友请到了一位作家、跨文化学者对此写了一篇专栏。

生于英国伦敦，现于纽约SVA艺术学院教书。出版有短篇小说集《因为。爱》、《爱，始于冬季》（获弗兰克·奥康纳国际短篇小说奖）及长篇小说《EverythingBeautifulBeganafter》。

岁月玄妙，年轻时总觉着自己拥有全世界的好时光,撒腿跑得再快,周身的风景仿佛皆在慢动作回播。可偏偏有一天你跑累了,停下脚歇一歇,想好好看一眼这云淡风轻,世间万物却又以加倍的速度与你擦身而过,只留你一人在原地掰着手指数时日。大概这种因为岁月的捉弄造成的尴尬与不知所措便是现代社会定义的“中年危机”。

是否有一天，你突然睁开眼睛醒来，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热切地开辆法拉利像邦德那样穿梭于城市间？是否想在澳门豪赌，一掷千金，用半生积蓄下注赢下半个世界？这种带些不切实际幻想的作为，也许就是中年危机的开端······

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有某个阶段，能发现自己逝去的光阴渐渐多过未来的时日，而曾经闪烁的未来也在时光流逝中逐渐黯淡。三十五岁之后，在我身上就开始出现这样的转变，满四十岁之后，我开始自信比以往更了解自己了，并试图进行彻头彻尾的改变。二十多岁的时候，我的个性也曾发生过这样的改变（包括更换衣柜里的全部行头），如今仿佛已是遥远的记忆。

对有些人来说，这类人到克一定年纪的自我觉醒会引发美国人所说的“中年危机”。而中国的现状，貌似让这场危机来得更早了，刚过而立之年就感受到社会环境造成的压力。

近几十年来，“中年危机”渐为人们所意识到，并成为一种社会趋势被人所重视。产生这种自我觉醒的人，常常突然开始害怕死亡，害怕在自我价值仍未完全实现前的生活消亡，害怕一种“人生竟然只是如此而已的茫然”。然后，他们会无意识中想要买辆运动跑车，开始染各种各样的头发，改换自己习惯多年的造型，甚至突然想要成为职业拳击手并对这个念头着迷——也许，他们只是试图想要证明自己尚未失去青春，用不合时宜甚至荒唐的方式来给自己的生活打一剂“回春针”，对自己说：“年轻人难遭不该疯狂一把嘛？

假如你有以上三类“中年危机”的征兆，不要感到尴尬。去年，我也同样遭遇了中年危机，在最糟糕的那段时光里，我在跟拳击师傅戴维·卡普兰对打的时候，弄折了手指和中间的脚趾头，他是个留着长胡子的纽约犹太人，能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我想你已经能想象出我的“中年危机”之旅有多么幽默与精彩了。

对有些人来说，中年危机促使他们结束了一场糟糕的婚姻，因为他们觉得接下去的几年，是他们得到终生幸福的最后一次机会，花好月圆不可待。而对另一些人来说，中年危机意味着辞掉一份薪资丰厚，却消磨灵魂的职业——他们愿意拿下金手铐，开始从事真正热爱的事业，也许他们二十多岁时就应该这样做，却因为害怕失败、贫穷和他人的议论而踟蹰不前，但中年危机却成为他们“活出新自己”的契机，也许是环球旅行，亦或是成为熊猫饲养员甚至只是一个没有收入的环保主义积极分子。

有些人到了中年才开始觉醒而奋发图强，比如我的一位年长的朋友，工作了几十年，一直是薪水微薄的宴会侍者，三十九岁的时候决心奋斗成为高级主管——四十多岁的时候，他达成了目标并且计划退休，把他在公司的股票兑现，并打算把余生花在冲浪上。

对另外一些聪明人来说，中年危机事关他们已经拥有的，而不是他们尚未获得的。这些人通常极为成功，获得了比期望中更高的成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希望拥有的是品位生活，而不是雄心壮志、施展抱负。

我感觉经过深思熟虑后，所有人最终默认了后一种人生态度。这不仅仅因为“活下去就有希望”，而是因为我们生活在跟父辈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对他们来说，中年不过是老年的开始，生活的节奏变得缓慢起来。他们的生活并非没有那么严酷，而是他们也许更早生儿育女，历经过更多艰难时期，比如说，二战后的一片混沌、经济大萧条和文化大革命。尽管我们身处末法时代，我们离世界末日也可能比以往更远了。人们如今对腐败和滥用权力更加敏感，而不像过去那样对此漠不关心或深感绝望。你也许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自从年以来，世界人口已经翻了一倍有余，但苦难和战争却并没有翻倍，至少是在新冠疫情之前。

简而言之，现在的世界仍充满各种选择，如今的中年人已经到了年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依然年轻，能够实际上做一些事情。

一旦你对自己来自何方、将往何处去了然于胸

——你就能步履地度过焦虑期，了解自己的潜力和机会。

不管你是二十多岁、三十多岁，还是四十多岁，你都要能够既欣赏已经取得的成就，也珍惜成年后第一阶段经历的失败，明白努力总是值得的——因为正是如此，方才造就了今天的你。这正是所谓的“失败乃成功之母”。反之亦然，假如我们松懈了努力，成功就局限于方寸之地。

你接下去二十年的目标，也牵涉到其他人的福祉，但这能够让你不偏离轨道——如今来说，更甚于以往。一旦你对自己来自何方、将往何处去了然于胸——你就能步履稳健地走过中年，了解自己的潜力和机会。这么想来，“中年危机”与其说是危机，不如该被视作契机，亦或人生第一章节的完结与下一段旅程的开始。不论前半截故事的好好坏坏，下半段能有多少精彩桥段只看你如何握笔了。

翻译：艾默

插画：毕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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