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梦想坚持一个退伍兵的清华之路
张浩,本科就读于安徽大学测控技术与仪器专业;
.9-.9服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某部;年考取清华大学硕士研究生;
现为清华大学控制科学与工程专业全日制在读硕士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凯旋的时候拥抱鲜花和掌声,而在于你已经被炮火炸断了一条腿,却仍然紧握着枪往堑壕里面爬。
一、梦想与现实
我叫张浩,年7月24日出生,这天不见流星划过天空,未闻闪电风驰电掣,更没有六月飞雪,总之一切都是那么平常。
时至今日我仍然觉得自己很普通:我英语六级考了三次都没过,现在在准备考第四次;我计算机二级报了名,却因为没时间复习而未去参加考试;我在大学没有做过任何科研项目,实践动手能力基本为零,等等...
我在月湾度过了小学和初中。家乡,什么都是那么淳朴——淳朴的街坊,淳朴的学校,淳朴的老师,孕育出了一群淳朴的我们。那时的同学关系极为淳朴,我们一起掏鸟窝,一起跳房子,一起喜欢那个漂亮女生。
记得读高一时,我就梦想着凭借三年的努力,能够在高考时一举考入清华大学,圆自己的清华梦。还特地在课桌上洋洋洒洒写上“我要考清华”五个大字。然而,有次我和一个男同学吵架,他取笑说:“就你这样子还考清华呢?白扯!”那时的我身体不够强壮,胆也比较小,又笨嘴笨脚的,只能跑到班主任办公室大哭一场。
高二时我被分入实验班,班里的男同学们成绩都差不多,每个人都很认真,我们打成一片:一起讨论动能定理和动量定理;一起针对网红骂人的视频展开激烈的辩论,一起讨论如何理性爱国;一起晚上不睡觉躲在被子里看《让子弹飞》;一起利用午休时间在宿舍喝饮料吃烤鸡胡侃着家国情怀人生理想...
再后来,到了高三,我奋发图强,果然还是没考上清华,最终去了安徽大学电气学院。
二、舒服与煎熬
刚入学时的一次偶然机会,我加入了武术协会,后来在这里认识了同样热爱武术的兄弟们,我们在这个大家庭舞刀弄棒披荆斩棘,参加一次次演出,收获一次次成长(就连写这篇文章,也有幸请到了两位当年武术部的老同学帮忙润色,其中一位现在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准研究生,另一位现在是某武警中队的排长)。
大学的前两年,我们参加校内校外大大小小的表演50余次,基本每周都会有一场。全合肥每个学校我们都有认识的江湖兄弟,安大每个协会每个专业都有我们的朋友。
大二时,我还卖了半年自行车。我在枣园地下室认识了值得铭记一生的师父和师母,也收获了经济学院的挚友。
我不喜欢呆在宿舍打游戏,经常出去找各种兼职,结交各行各业的朋友,也为父母分担了些许家庭负担。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学习成绩——用一塌糊涂来形容并不过分。大二时,我挂了三门专业核心课,绩点排名在班里倒数。从小到大,我们都被父母灌输了一种思想:高考是终点。读高中时我妈经常鼓励我,人生能有几次博?现在要努力拼搏,考上大学就舒服了。
正是被这种思想影响,大一时我的思想开始懈怠,想着我高中三年那么努力,现在终于上了大学是不是该给心情放个假?结果这一放就一发不可收。
当时,高数课连上三节。一般情况下,第一节课,我玩手机游戏(那时流行“神庙逃亡”和“地铁跑酷”,我技术最熟练时,一条命能玩一节课);第二节课,我玩困了,就开始睡觉;第三节上课时睡醒了,就练练字。总之,不听课、不看书。到大二时,我基本连课堂都不去了。
我对理论知识很排斥,还安慰自己说,大学学的是解决问题的思维方法和人际交往能力,死学书本知识的是白痴。
记得有一次,模电老师问“班里有没人做智能车?”,那是一项含金量很高的科技项目,而刚睡醒的我听成了“班里有没有人卖自行车?”。于是,我举手说:“我在卖!”全班哄堂大笑。
那次经历对我的刺激很大。可是,人受了刺激通常不会立即改变,只有深入DNA的刺激才能让一个人从根本上改变。
我只能接受学习上的一败涂地,忍受着家乡长辈和街坊们的关怀。每次过年过节回到家乡,他们像对待大熊猫似的对待我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国家重点大学的“优秀学生”。那时我才明白,所谓体面的人不过是过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生活。
你可以想象,每当发奖学金时我就对那群学霸羡慕钦佩,下定决心下学期好好学习;可每当过完寒暑假回到学校时我又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年劳动节时,我竟然还学会了抽烟。
我受不了这种煎熬了。
年腊月二十八,我出了一次车祸。我骑着摩托车撞倒了另外一个摩托车,当我以80迈的速度摔到地上的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结果没有,我只是撞断了锁骨,很疼。
我躺在床上养伤,给一个老铁打了个电话,我们是初中同学,大一时去当兵了。他当时告诉我,他正背着枪在新疆的某条大街上巡逻。我立马坐了起来,问他怎么报名。
后来我去吉林当了兵,坐的是绿皮车,29个小时,硬座。
去之前还麻烦陈书记跑了一趟老区帮我签字,她当时说再远也要来,不能耽误学生的前途。我难为情地把脸转了过去,心里在想,我这种狗屁不是的学生怎么会有前途???
三、转变与选择
绿皮车在铁路上漂泊,铁路在戈壁滩中起伏,我们在天地间唯一的道路上前行,强烈的期待叠加强烈的孤独。回头遥望整条铁轨,它寂静南逝,两岸的丛林单薄而坚定。朝阳从地平线升起,光芒从背后袭来,推着我们来到那块营地。
我不想多说那两年的经历。当兵训练,天经地义,没什么值得诉苦的。
还干了些活儿吧。我们上午拿着盆和工兵锹去打扫猪栏,一盆一盆地往外清猪粪;下午,把盆涮一下带到炊事班揉面粉做包子吃,劳累了一天,我们吃得很香......
年除夕夜,跨年的那班大门岗正好轮到了我。我和另外两个兄弟站在门口执勤,看着漫天绚烂的烟火,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心中一阵酸楚,鲁智深那首诗涌上心头:“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我当兵不仅是为保家卫国,我觉得:当兵其实是在时间轨道上一点一滴不断完善自己,最终修成正果的一个过程。年12月的某一个晚上,佳导给我发了一份12测控班的人员去向表。我的一个室友保了研。还有关系很近的两个哥们,一个阿彬,报考了电子科大,一个阿广,报考了中科大。还有以前经常一起抽烟打牌的那群兄弟,要么要考各种、,要么已签订三方协议。你真的无法想象那一刻给我的震撼,半夜两点多我还从睡梦中惊醒。一方面,我能切身体会佳导桃李满天下的喜悦;另一方面,我想,全12级测控乃至全电气学院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和事业努力打拼,那么张浩你有什么资格不奋斗?
后来看了部剧,叫《少帅》,我们没有时间看剧,我恰好只看到了其中的一段,那就是张学良经历七天七夜的痛苦折磨,终于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成功戒掉了缠绕他九年的毒瘾,并最终活到了岁。
看到这里我随手掐灭了手中的半支烟,并再也没有抽过。
四、放弃和坚持
年是崭新的一年,大年初一,我就打电话给超哥问考研的事,超哥也是安徽大学的退役士兵,并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档案学的硕士。挂完电话我就决定了考清华。
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退路。身边有很多考研的同学,我一一打电话询问了他们考研的经验。有些报的学校一般,但最后考了很高的分数,便追悔莫及;有些报了名校,刚刚好杀进复试,并成功逆袭。我在日记本中写道:如果一年后的今天我还想着考那个学校的研究生的话,这个梦想也就实现一半了。
我知道这很难,但古人云,不破不立。宏伟的目标会激发人的斗志。
这其中经受了很多压力:当初要当兵时亲戚就反对,说我好好的大学不上不当什么兵?现在又不想干了要回来,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事无成投机取巧并对家庭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考得上研究生?
我很想告诉他们,我有一个梦想!但是我不敢,我没有告诉家人,也没有告诉同学。我害怕收到打击和讽刺使我放弃。只有几个大学同学知道——当时我们在一起复习专业课,还有一次公开发言时我一激动说漏了嘴。
其实我很笨。我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如果把两件事放在一起,我就无法专注,一件都做不好。所以,后来我放弃了武术、自行车和各种兼职,只干了一件事情——学习。
我知道一个道理:做不好当下的事的人,也做不好以后的事。所以,我只能立足当下,好好学习。
我不知道怎么坐到了第一排——尽管有时候前三排只有我一个人;我也没有来得及认全14级测控所有人的面孔。早上6点半起床去图书馆背英语,然后有课就去上课,没课就去一楼自习,上完课还是到图书馆,一坐一天。
我背英语的声音有点大,每天都背到嗓子沙哑,保安、物业、老师先后来找过我,说我声音太大,整个图书馆都是我的嘶吼,干扰到了别人。我每次能克制一会儿,之后又变大了。有一天早上我照常去图书馆,结果门卫拦着我说:“你以后不要来了!”简短的几个字无情地把我赶到了博学南楼自习。
虽然被赶出了图书馆,但最终我在英语六级没过的情况下考研英语考到了64分。64分虽然不高,但我已经很满意了。
真正全身心投入考研是最后这半年,我明白投资教育会获得巨大收益,所以我报了超越考研数学辅导班,报了电路哥的专业课辅导班,加上专业课时在北京住了七天,以及购买英语和政治资料所花的钱,总共能有将近两万。
两万很多吗?其实不多,要知道如果没有考上再来一年的话,我所投入的时间成本、经济成本和精神损失费会远远大于这个数值。
我们在自习室的这些同学基本都是早上7点就到了教室开始背书,晚上11点才走。我想起高中语文课代表写过的那首诗,“朝霜露寒星月冷,青崖白鹿鲲鹏举”,正是因为心中有目标,我们才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最终我考了分,政治69,英语64,数学95,电路95。除了数学之外,其他都比较满意,因为清华是自主批改试卷,北京地区压分极为严重,并且清华的电路题是所有高校中最难的。我在大一大二时高数成绩都是60分万岁,我甚至都不记得什么是矩阵的秩。但在这一年多以来,我确实是很认真地重学了高数,平时做模拟卷也都在左右。然而高数却真的没发挥好,不过考场环境瞬息万变,一点失常也是正常。
当校线确定为时,我感觉到了我蛰伏了这些年终于即将迎来这一刻的美丽绽放。最终复试笔试79,面试91,面试拿到了小组最高分。我以总分的成绩录取了本部的模式识别专业。
这时我才敢告诉爸妈我考上了清华。当我妈知道我考的是清华的那一刻,她在电话那头激动地痛哭流涕。
五、经验和总结
已勒燕然高奏凯,犹思曲阜低吟诗。故事讲完了,我还想做一些补充:
1、关于手机
手机使人平庸,尽量少用手机。在考研时,我给自己约法三章,手机有三不用:在课堂上不用,上课不玩手机是不用解释的,有事情下课再处理;在床上不用,想玩可以,上床前先坐在凳子上玩好,然后定好闹铃关机上床睡觉;在路上不用,路上车多,只顾着玩手机不顾看路是及其危险的,监控拍到的很多事故的罪魁祸首就是手机。
平时上课我会尽量把手机放在宿舍。考研时必须要用手机看视频课,我就把SIM卡卸下来放在宿舍里,只带一个无法上网的手机。
2、关于前途
我不会去关心以后能拿到多少年薪。就像高晓松说的,名校是镇国重器。我想我们更应当考虑的是如何用所学的知识和技术去改善人们的生活,如何最大化地实现社会价值。当然社会价值与个人价值整体上是一致的,我们在造福别人的过程中也会提高自身的生活质量。但这并不是我们应当追求的主要目标。试想当所有人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时,人类的整体利益又置身何地?
3、关于大学
读大学,一定要热爱两个地方,一个是图书馆,一个是体育场。退伍回来后我依然坚持每周跑一到两个五公里,每次跑步时我的脑海里都回荡着一句话:想上清华,就必须跑得快点、再快点。
4、关于专注
张继以一首《枫桥夜泊》名垂千古,张若虚以《春江花月夜》孤篇压倒全唐,玛格丽特米切尔以《飘》屹立世界文坛,他们所做的事情并不多,但恰恰是这倾尽全力的一点点,成就了他们。事实上那种博古通今样样俱精的天才毕竟是极为罕见的,到头来却是会东会一点西懂一点。样样略通而不精,所以有时候,情愿傻一点、笨一点、冷一点、慢一点、专一点,就做一件事,把这件事真正地做好做精。
5、关于青春
我想对复读高考、二战考研以及因为生病、入伍等事而放缓了前进脚步的同志们说,人生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宕去一两年不算什么,这经历终将是我们一辈子的财富,而过程中遇见的真诚与凉薄,期待和失落,温暖和疼痛...一起构成了我们青春的一部分。
6、关于研友
考研是一场辛苦的持久战,路程上如果有人陪同,心态会好很多。在此感谢同教室的各位研友。值得指出电路大神李泽阳,阳哥每次都能秒回我的问题。所以提醒各位考研的朋友,要找好研友,大家互相鼓励,共同奋斗,考研就会容易很多。
7、关于择校
自古立大志者成中志,立中志者成小志,立小志者不成志。劝各位在前期选择考研学校时,尽量把目标定高一点。因为名校可以促进你更认真地复习。即使到后期感觉力不从心,再换学校也不迟。如果一开始就把目标定在触手可及的学校,那你就很可能会放松警惕,不认真复习,最终可能没学上。
还有一点,越是名校,复试越公平。而清华北大,是最公平的学校。(这点我就不解释了)。
8、关于坚持
事实上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考研过程中,坚持极为重要。除去那些自己放弃的学生,一般情况下,坚持到考完试的,不管是不是第一志愿录取,最终都会有学上。
我曾对自己说,考上之后我要发一篇文章以总结我这些年的经历。
现在这篇文章终于快要写完了。我曾想到过自己在这一刻会有什么样的心情,亦或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满足,亦或是泪流满面仰天长叹的唏嘘,亦或是月照江浪雪吞江海的豪情,亦或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苍凉,亦或是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淡然......可惜我恰恰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种心情:那种感觉,就像是卸下了无数的必须的勇气,必须的坚强,必须的决绝,必须的血淋淋的残忍,必须的活生生的诱惑,必须的赤裸裸的渴望。
走进清华不是终点,我也不希望这是我人生的巅峰。
归根结底,我们之所以漂泊异乡辛苦奋斗,是因为我们愿意。我们这么努力,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努力不等于成功,成功也不是终极目标。但在我们追逐梦想的时候,我们会找到一个更好的自己,一个沉默,努力,充实,安静的自己。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我们会因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感受到存在的意义。慢慢走,慢慢看,生命是一个慢慢积累的过程。
最后还是沿用连长告诉我的话结尾: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作者寄语:
以上文字写于年4月。在紧张的上课和科研过程中,转眼一年过去了。再回首看这篇文章,仍然很感谢部队,它赐给了我力量,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这一年以来,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清华园内度过。研一的课程要求较本科更重,在这里我看到了不同于本科时的上课风景:大家都抢着坐前排的位置,生怕坐到后面听不见老师讲课而遗漏了重要的知识点;上课很少有人会玩手机或者睡觉,大家都是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老师问问题时,不用点同学的名字,只需要问一句,“有没有同学有想法?”,自然会有很多同学站起来畅谈自己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下课后,大家都会堵在讲台上,挨个问老师上课没有听懂的地方;做课后作业也都是自己独立完成,遇到不会的会相互讨论,但不会见到有抄袭作业的现象。
在这样的环境下,身边是一群比自己优秀的人,说没有压力是假的。但是,正是知道自己在学习上比别人有很大不足,也正是知道自己曾经是一名光荣的战士,才有了源源不断的动力去向优秀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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